我的酒杯掉了，陆卿安有些担忧地望向我，又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场中之人。

谢云山。

他居然来了！

陆卿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，在他看清楚谢云山脸的一瞬间。他扭头看向我，眼底的沉怒已经藏不住了。

谢云山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脸，他甚至还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，直到身边使臣低咳，才如梦初醒般地停住脚步。

“凉王远道而来，真是惊喜。”

“长公主安，太子安。”他极自然地寒暄。“二位别来无恙。”

“托凉王陛下的福。”

太子看我的脸色不好，主动接过话头。

“凉王何故亲来南明？”

“本王曾在南明为质，受长公主照拂多年。此次前来只为叙旧，别无他意。请二位放心。”

我笑了，眼风已带刀。

“虽说两国交战，不斩来使。但此时你形单影只，不怕就此被俘么？”

谢云山却笑得坦荡。

“您这么了解我，自然知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。”

我与他对视，心绪翻涌，终于拿起酒杯，勉强点了点头。

敷衍应酬了几句，我给太子递了个眼色，剩下的事情交给他，我实在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个人。

11

几乎是如坐针毡地熬过了接风宴。一散席，陆卿安一声不吭上了我的马车。我几次想挑些话题与他开口，却见他一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，便也不再自讨没趣。

一路相顾无言，回到公主府，我强打的精神一散，整个人便如泄了气一般。

这人依旧不发一言地跟着我，直到我在卧房门口停住脚步。再往前走，就不对了。

我转身看他，忍不住先开口。

“陆大人来此所为何事？”

“公主就没什么要与我解释的吗？”

“我方才在车上就想与你说的。”

“那你现在怎么不说了。”

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。

“我当年年少无知，与谢云山有些情分。后来的事你也知道，现在我们两不相干，他是我的仇人。”我坦诚地说。

“哦？两不相干？”他终于正视我的眼睛，语气却更恶劣了些。

“谁会把毫不相干的人藏在后院呢？”

他缓缓地欺身逼近我，眉眼沉沉，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我忽然想起那些编排陆卿安的话，他们说陆大人看似清雅端方，实则最为腹黑，虽不直接动手杀人，却也从不放过得罪他的人。

我有些害怕，只能一步一步后退。

“还是说，其实公主一直旧情难忘。”

“不。我没有。你听我说。”

“你说谎。”

他以指尖止住我的话头，如玉的触感冰得我一身战栗。

“这么多年，你唯一碰过的也就是那个被你养在后院的面首。我以为你只是宠他美貌，却原来，是因为长得像故人。”

我叹了口气。我曾经沉湎过往而及时行乐，现在，也确实应当受他诘责。可是不知何时，已经有人将我从往事中剥离，让我枯木的心生出枝芽，也让我敢低头看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懦弱与肮脏。

可这又如何宣之于口呢。

我只能沉默。

“那我又算什么呢？”

他轻轻地问。那双点漆一般的眸子里黑如深渊，正酝酿风暴。

“那面首不过长得有几分像他，便得了你多年偏宠。而我已不顾尊严跪下挽留，你却依然对我不屑一顾。”

“我多可笑啊。”

陆卿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，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态的神情。随即，他反手关上了房门，一把将我推坐到贵妃榻上，按住我的双肩。